【暑期三下乡】祝光荣:埋头干活低头吃饭,抬头看天

      三月茵陈四月蒿,五月砍来当柴烧,春秋挖根夏采草,浆果初熟花含苞。

      在茂密的丛林里,它与自然平息着彼此的呼吸,时光赋予了中药材千变万化;在平凡的角落里,他用不知疲惫的步履度量人生,时光赋予了这位耆耋老人从容沉静。

      “祝光荣啊,那个怪怪的老头。”

      住在宁国市仙霞镇仙霞村的祝光荣已经很少上山了,“以前跟在老师傅后面上山学嘛,所以中药材我基本都认得。”从他1989年开始中药材收购生意,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十个年头了,“收购的每一个品种都是我自己先采,不采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。”可岁月不饶人,如今祝光荣再想要上山已是力不从心。

      于是眼睛代替双腿,他在药书中翻山越岭,孜孜以求。“晴天的时候,过来收购的村民最少有15个,最多的一天有60个哩。”等待村民上门的时间是属于祝光荣的,他喜欢戴着他那副胶着了好几处的老花镜,坐在斑驳的旧书桌下捧着药书、报纸静静地看,“《本草纲目》、《中草药大全》这些书我都看,可以收购哪些药材,我都在前面给打上勾。”用黑笔勾出的痕迹越来越多,祝光荣收购的药材品种也越来越丰富,成了仙霞村里颇有声望的收购商。

      挖药有挖药的规矩,找到的药材不能全部带走,要把小块的根茎埋回土里,等来年的破土重生;祝光荣收药也有自己的规矩,“我收钱不要支付宝,也不要微信。”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,他经手交易的必须是现金,小到村民采摘的零头硬币,大到市场公司的万元流通。

      “哦,祝光荣啊,那个怪怪的老头。”与他交识的村民如是说。

      “这个酒味道足,可带劲儿了。”

      早晨采收的野生虎杖,还留有露水和泥土的气味,这对祝光荣来说再熟悉不过。这次是寺桥村那位七十多岁的老采药人,蹬着他的小三轮车送来了一车子新鲜的虎杖。“这个药材用处大哩,烫伤、支气管都可以用。”祝光荣要做的就是如何保留住虎杖的药效。

      从劈开分拣、到陈晒烘干,一车的药材就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。如同炒菜的关键是火候,成就美味的前提是要让食材均匀受热,辅以适当翻炒。虎杖的陈晒也值得考究,太阳就是柴火,祝光荣就是掌勺。恰到好处的阳光将药性封藏,同时防止虎杖变质。

      假如运气不好,碰上阴雨连绵的日子,就得让虎杖在烘房呆上一天一夜。“还得雇工人守着,晚上也要待在烘房里。”祝光荣知道,从虎杖进入烘箱的那一刻起,接下去的一天,自己恐怕都没办法睡上整觉了。乌云停停走走,雷阵雨未如期而至,虎杖褪去了青涩,深褐色的表皮变得更为坚实,祝光荣悬着的心放下了。

      在他的家里,中药材已融入了生活,“这些还可以做成药酒。”他指着院子前方块式整齐铺陈的药材,“有的做成菜也可以吃的。”亲手炮制的药酒,配以饭桌上的滋补菜肴,传递着温情,沿袭古法,演绎出了颇具特色的民俗风情范式。

      “这个酒味道足,可带劲儿了。”祝光荣的人生亦如是。

      “年轻人都太急躁,不肯上山。”

      祝光荣的药材收购生意看得是天,将药材陈晒烘干、袋装冷藏结束后,短时间内不再日夜颠倒的祝光荣有了新的担忧,不断扩张的山核桃林正向野生林逼近。“像重楼、石斛现在都很难找到了哦。”他担心野生药材会消失,祖辈相传的采挖技术也将成为历史。

      但更让他担忧的是,自己的衣钵如何继承。“儿子那个时候在读大学,我年纪大了,和他说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搞中药材这个行当好一点。”他说自己没有一技之长,就是希望自己能有安稳的生活,稳稳当当的。儿子不愿意上山,现在只负责在药材市场的周转倒卖,“家里晒起来的干货他认识,苗很多都不认识,像海桐皮的叶子他到今天还不认识。”祝光荣深深地叹了口气,“年轻人都太急躁,不肯上山。”   

      祝光荣的家门前立着一块石头,上面雕刻着药材二字,凑近了还能看见角落的八九字样。“这是我花了五百多块做来的。”他说右上角的八九寓意着1989年药材收购站的开始,“钱赚来都是空的,只有石头才能留下来。”祝光荣就守着这一方小小的院子,也很少出去,只是偶尔,看看院子前呼啸而过的车,亦或是望着远处不知隔了多少里路的山林。陪他一起的,还有那块石头,像经霜的老人,古朴苍桑,却又固执地想留下些什么。

      药材是讲究时间的,不同的时节、不同的时辰都会影响药材的采收,它们要学会与时间相处;而在周而复始的中药材生涯里,祝光荣也学会了与时间相处,埋头干活低头吃饭,抬头看天。却也与世间万物一般,随时间发酵、沉淀,其后绽放。(文/王璐妍 图/叶俏薇 汤晨琛)